言霽就著那股力道, 狠狠的將齊鳴的手給按了下去。

齊鳴又驚訝又忐忑。

他的手腕悶悶的鈍痛, 言霽不僅沒有收力, 反而有恨不得捏斷他骨頭的意思。

他明明看見言霽和助理聊天, 連眼神都沒往這邊送一個。

什麽時候過來的？

“言哥......”

齊鳴忍著手上的痛，擠出一個並不好看的笑。

言霽沒搭理他，只是沈著目光打量盛綰綰。

盛綰綰狼狽的抹了抹臉上的淚水, 繃緊了唇, 把臉側到一邊。

她不太想讓言霽看到她這個樣子。

自從和言霽見面以來, 言霽見她哭過不少次。

第一次是故意扮醜想要退婚，第二次是看小說看入了戲，這是她最真實也最脆弱的時候，她渾身都是軟肋, 就連齊鳴那樣的人都能狠狠的刺痛她。

言霽移開目光, 望向導演，淡淡道：“怎麽回事兒？”

導演扯了扯唇角, 為難的抓了抓鬢角泛白的頭發。

“綰綰家裏出事, 想請個假, 但你也知道現在的拍攝任務緊, 現在不搶戲, 我怕到規定時間拍不完。”

言霽又掃了盛綰綰一眼，發現她的目光逐漸暗淡了下去。

大概聽了導演的話，覺得自己被判了死刑。

言霽凝起眉，淡淡道：“的確任務緊。”

齊鳴見言霽言語間是支持自己的意思，立刻來了精神, 也忘了自己手腕的疼，興奮道：“是吧，我都跟她說過了，但她聽不進去。”

盛綰綰的睫毛輕輕抖了一下，頭緩緩的垂下了。

兩個同事，一個領導，全都否決了她的請求，看來她註定見不到奶奶最後一面了。

她開始胡思亂想。

人在明知道會有畢生遺憾的時候，能怎麽辦。

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，但時間治不了傷痛，只能讓人習慣傷痛。

早晚有一天，她也會習慣的。

盛綰綰慢吞吞向後退了幾步。

導演不忍心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，出主意道：“錦詞要不給你時間視個頻吧，視頻裏也能見到的。主要現在場地費，人工費......不好協調。”

齊鳴努力壓住不斷上揚的嘴角，語氣輕松道：“是啊，視頻之後還希望你能振作起來，不然我們這場戲怎麽拍啊。”

盛綰綰吸了吸鼻子，臉色黯淡無光，她的嘴唇上還留著深深的咬痕，眼睛哭的微微有些發腫。

她甚至都沒有力氣答一句導演的話，只能默默的轉過身，將手機抱在胸口，朝化妝師的方向走。

她還得拍戲。

如果今天的戲能在淩晨前拍完的話......她或許可以乘紅眼航班趕過去。

希望奶奶能挺住，希望今天的拍攝順利。

言霽目光深沈的望著盛綰綰的背影，喉結輕滾了一下。

齊鳴湊上去，討好道：“言哥，這段戲我們倆是......”

言霽沒等齊鳴說完話，就捏著手機匆匆走開了。

齊鳴的話卡在嗓子裏，面色略有些尷尬。

他略顯僵硬的抖了抖被言霽捏痛的手，悻悻的退到了助理旁邊。

他此刻的心情也沒太愉快了。

言霽的瞧不起就差寫在臉上了。

齊鳴又嫉妒又不屑。

他瞄見言霽躲在角落裏打電話，言霽的表情似乎過於嚴肅不耐，朝對面交代了幾句，把手機隨意扔給了保持著兩米距離的助理。

齊鳴撇了撇嘴，默默翻了個白眼。

拽什麽拽。

娛樂圈變化莫測，紅的發紫的人可能轉眼就銷聲匿跡了。

他背後起碼還有個秦總，言霽呢，也就仗著現在公司捧。

等年紀大了，出現更好看的新人，臻言的資源早晚會傾斜的。

將來還不一定誰混的更好呢。

十分鐘過去了，盛綰綰勉強補好了妝。

她失魂落魄的走到規定好的位置，呆呆的望著地面的細小石子。

言霽抿著唇站在她身邊，靜默不語，心裏卻隱隱擔心。

齊鳴離著老遠都能感受到盛綰綰的低落，恐怕這場戲，她是拍不下來了。

“來，走！”

開始拍攝的一瞬間，言霽的表情立刻變化了。

他冷著臉，刻意跟盛綰綰拉開距離，眼神裏有些許避嫌的意思。

盛綰綰也一瞬間露出了甜絲絲的笑容，眼睛的微微發腫非但沒有影響她的狀態，反倒肉嘟嘟的格外有幼齡感。

這段戲拍攝的是他們決裂前夕，洺蓧想要努力挽回自己和陸堇的關系，甚至不惜在他面前裝出一副溫柔善良的模樣，茶女的模樣。

可最後自然是無濟於事。

盛綰綰神情中隱約流露出的委屈和哀傷，反而成了最貼合這個時期的樣子。

她一邊揉著指尖一邊向言霽傾過去，嘴裏嘟嘟囔囔。

“陸堇，昨天陸伯伯說你該成家立府啦？”

她那副期待又忐忑的樣子，到真像面對初戀的純情少女。

言霽冷淡的“嗯”了一聲。

角色要求他對洺蓧不冷不熱，但看盛綰綰的樣子，他卻覺得格外難受。

她能調整到這個狀態，恐怕已經用盡全部心力了。

換位思考，言霽不認為自己能比盛綰綰做的更好。

或許這條，真的能一遍過。

齊鳴大大咧咧的跑過來：“陸兄！公主！你們怎麽跑這兒來了，都不等等我。”

盛綰綰立刻擰起眉，不耐煩的嘟囔道：“你怎麽過來了。”

齊鳴卻看向言霽，意味深長的一笑：“自然是有好事要分享，我近日尋到一良人，準備擇日提親呢。”

盛綰綰挑眉：“真的，好事啊，等我告訴父皇，為你準備一份大禮。”

齊鳴露出八顆牙齒：“那多謝公主了。”

言霽眼神冰冷的掃過去，輕嗤一聲：“你提親，對方就一定會答應嗎？”

齊鳴的笑容收斂了些，意有所指道：“陸兄又不是對方，怎知她不會答應。”

言霽背著手，胸有成竹：“或許她已經有心上人了。”

盛綰綰左看看右看看，隱約察覺了什麽，沒有安全感的去牽言霽的手，卻被他不動聲色的躲開了。

齊鳴的目光掃到了他們的小動作，會心一笑：“她有沒有心上人我不知道，但我了解那個人的性格，如果知道心上人有了婚約，恐怕她就會換個心上人了。”

言霽輕笑：“能成為她的心上人，又怎麽能讓她受一點委屈。”

盛綰綰已經猜到他口中的人是誰了。

她有些失落的垂下眸，目光垂到地面的時候，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意。

機器懟到她眼前，給了個大特寫。

整場戲是連貫的，一鏡到底，機器會從盛綰綰眼前，搖到言霽和齊鳴針鋒相對的對視。

再往前走不到兩米，這段戲就結束了。

齊鳴誇張的一笑：“陸兄還真是......”

他這句話沒說完，腳下突然踉蹌，猛地朝前撲了兩下，差點一頭撞到攝影師身上。

“哎喲，導演對不起對不起，我們再來一遍吧。”

他剛站穩，便抱著手連連道歉。

盛綰綰咬著牙，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
她越是著急，齊鳴就越是出岔子。

一場戲NG幾遍，按常理推斷，淩晨之前是一定拍不完了。

她急的跺了跺腳，長嘆了一口氣，眼圈又紅了起來。

可她又怕自己補妝耽誤時間，不敢讓眼淚掉下來，只能用手拼命的扇著風，讓淚水風幹。

齊鳴走過來，無辜的聳聳肩：“哎，綰綰，我理解你的心情，但勸你還是踏踏實實拍戲吧，今天不到淩晨兩點是結束不了了。”

盛綰綰懶得搭理他。

齊鳴就像一張用過了，揉皺了，明明是個垃圾卻又粘在身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。

跟垃圾是沒有辦法交流的。

她勉強把翻滾的情緒壓下去，深吸一口氣，舔舔唇：“再來吧。”

她想轉身回去原位。

言霽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

那只他曾在戲裏面躲開的手。

“還能拍嗎？”

盛綰綰頓了頓，隨後艱難的點了點頭，嘴唇委屈的嘟了起來，呢喃道：“......能。”

言霽輕嘆道：“不用拍了。”

盛綰綰抽了抽鼻子，半仰著頭，望著湛藍的有些灼目的天空：“我不會拖後腿的。”

言霽一皺眉：“拖後腿的不是你。”

盛綰綰知道，言霽也看出齊鳴是故意的了。

但這種事情，見仁見智，她到哪裏也找不出個說法，也沒有心力管齊鳴要說法。

可這個時候，能有個人理解，她心裏仍然是感激的。

“謝謝，言哥。”

她和言霽的交情，也就到這個地步了。

再多的，就不合適了。

“謝早了。”

言霽拉著她，走出了調度的範圍。

盛綰綰微怔，卻不得不被言霽拉著越走越遠，直到走到殷大摩面前。

殷大摩朝她禮貌的一笑。

盛綰綰疑惑的看向言霽。

言霽看向她，拇指輕輕擦過她的手背，隨後有些不舍的放開。

“假我準了，給你一天，明天這個時候回來。”

盛綰綰吃驚的張著口，半晌沒說出話來。

言霽勾起唇，無奈的伸出手，捏住盛綰綰的下巴，微微一擡，合上她的嘴。

“怎麽，你不知道言家的繼承人，有很多可以放肆的權利嗎？”

盛綰綰委屈的撇了撇嘴：“言哥......”

殷大摩保持著職業性微笑，往前擠了擠，不動聲色的打斷盛綰綰和言霽愈加親密的眼神互動。

“盛小姐，快跟我走吧，飛機已經準備好了，後續的處理你也不用擔心，臻言娛樂會幫忙協調。”

“好，好。”

盛綰綰倉皇回神，來不及多想，便開始手忙腳亂的脫繁覆的戲服。

齊鳴遠遠望著，心裏納悶。

這場戲明明卡掉了，怎麽盛綰綰還把戲服給脫了呢？

這是準備不拍了？罷工了？

盛綰綰有這麽大的膽子？

他趕緊跑到導演身邊，指著盛綰綰：“導演，她這是幹什麽啊，她......”

導演煩躁的一擺手，止住齊鳴的話，轉而背過身，一臉笑意的接起電話。

“言總啊，您說您說......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盛綰綰：嗚嗚嗚嗚深深同事情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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